莹一边帮张焕戴正纱帽,一边嘱咐道。
“我知道了,估计今天朝会时间会很长,午饭我就不回来吃了。”
裴莹点点头,她又细心叮嘱了几句,才带着两个丫鬟将张焕一直送出了大门,她呆呆地望着近百名亲兵护送马车消失在薄薄地晨雾之中,心情有些失落地返回了府中。
裴府所在宣义坊的官员并不多,偶然才有几辆由家丁护送的马车向坊门驶去,但到了朱雀大街,眼前顿时壮观起来,浩浩荡荡的入朝大军如洪流一般,在宽阔的大街上疾驶。
今天也是实行家兵护卫制的第一天,几乎每一辆官员的马车前后都有少则十数名、多则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家兵们护卫,使得今天的上朝队伍盛况空前,一辆接着一辆,马蹄声如暴雨般敲击着路面,这是大唐开国一百多年来最壮观的一次上朝。
到了丹凤门前,马车和护卫骑士们更是将五十步宽的大道堵得水泄不通,官员们不得不下车步行,穿过刀光剑影的武装护卫群,其危险度更胜平日。
张焕在经过简单的盘查后便进入了丹凤门广场,这时天边已经微微翻起了鱼肚白,晨风凛冽而寒冷,仿佛刀子般地割着人们的手和脸。
“十八郎!”低沉而熟悉的呼唤声在张焕身后响起,这是一个随着张家没落而渐渐被人遗忘的乳名,此时忽然在大明宫内被人唤起,张焕猛然间似想到了什么,他急回身,在他身后约五步处静静地站立着几个月不见的张破天。
张破天面目清瘦,身子单薄,仿佛大病初愈,眉宇中总有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伤,这位张家的悲情人物,十二年前即相位不到一月便被赶出政事堂,而半年前任礼部尚书不到三个月又再次下野,而且寄以厚望的儿子也不明不白地死在太原,人生的悲剧仿佛总是在他身上循环上演。
今天也是他下野以来的第一次上朝,不料刚进丹凤门就遇见了张焕,虽然张焕是杀死他儿子的最大嫌疑人,但张破天已经没有了仇恨之心,张家败亡了,他所有的希望都已随风逝去,或许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他平静地望着张焕,算起来他们也仅仅只有三个月不见,可似乎已经过了许多年,昔日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带人冲击县衙的张家庶子已经成长为一方诸侯,此时距离他们初相识之时也刚刚过去了一年。
朦胧的晨曦中,张焕也默默地凝视着这个昔日的张家长辈,他曾经写下的那个众字已经不复存在,一支被崔圆扶持以张若锦为家主的张家依然留在太原老宅;一支以张灿为家主的数十户张家子弟迁往河西武威;再一支以张若镐的长子张煊为家主在襄阳建立了襄阳张家;但更多的是散居河东各地,变成了无数张姓小户。
而留居京城的近百户张家却是一盘散沙,他们盼望张破天出头组建京城张家,但张破天却深居简出,没有了争雄之心。
或许时间是医治他心中创伤的良药,渐渐地他也偶然出门去见见故旧老友,或到茶楼去呆上一天,了解一点街坊闲事,今天他来参加朝会,却是应他在丹阳郡当司马的长子张云所求,替他来听一听大唐未来的走向。
张破天慢慢走到张焕面前,望着脸上已经留了短须的张焕笑道:“听说你成亲了。”
“是!办得简单,也没能请四叔来参加。”张焕有些歉意地笑道。
“参不参加倒是没什么,我只希望你早一天得个儿子,体会一下做父亲的心情,相信你将来行事的手段也就会宽容许多。”
张破天说完,便轻轻拍了拍张焕的肩膀扬长而去,晨雾中留下了他隐隐约约的一句话,“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不知我还能否看到那一天?”
当!一声清脆的钟鸣声在大明宫上空响起,含元殿的新年朝会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