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酒,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妹,他们分别已有两年,虽然他们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但张焕已经明显感觉到林平平变了,往日那傻乎乎、总长不大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变得有些陌生了。
“平平,会西堡一战后,你去哪里了?我问过师傅和师娘,他们也不知道。”
平平很快将饭吃完,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凝视着杯中酒花消失,淡淡一笑道:“我和三叔去西域了,多谢你挂念!”
“你张焕本想问她怎么还不出嫁,可觉得有些唐突,便话题一转便笑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林平平淡笑了一下,“就这么走吧!走累了再找个喜欢自己的人嫁掉。”
张焕也沉默下来,两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平平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怎么留胡子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你知道吗?我做爹爹了。”
“是吗?那更要恭喜你了,来!我再敬你一杯。”平平笑吟吟地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再倒一杯,张焕手快,一把摁住了酒壶,凝视着她缓缓摇头道:“你以前是滴酒不沾地,现在才坐了片刻。便已经喝了四杯了,这不好!”
林平平没有说话,半晌她仰起头傲然一笑道:“这算什么?我在波斯时,曾遇到一伙波斯大汉,欺我是汉家女子,我喝一杯酒杀一个人,一口气喝了十八杯酒。把十八个歹人杀得干干净净,那才叫痛快!”
说到这,她把酒壶放下,笑了笑道:“不过十八郎不让我喝。我就不喝了。”
张焕不再多说什么,他站起身向两位老拱拱手,“两位老丈见解不凡,我这里多谢了。”
两位老已经隐隐猜到张焕极可能是下访民情地高官,他们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回礼,张焕又看了看平平笑道:“既然来了金城郡。当然要到我府上去住几天。前两天崔宁还提到你,正巧你就来了。”
听到崔宁也在,平平便欣然点头答应,“我也有好久没见到她了,这就找她去。”
她瞥了一眼两个老,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调皮地神色,又对张焕拱拱手道:“多谢张都督请我喝酒!”
说罢,她嘻嘻一笑,转身跑下楼去了。林德奇也急忙跟了下去,两个老目瞪口呆地望着张焕,腿哆嗦着,眼看要跪下,张焕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们。他苦笑一声道:“两个老丈不必多礼,以后我绝不会打扰二位。保重!”
他转身下了楼,走到街上时,林平平已经不见了踪影,张焕摇了摇头,不安的心悄然落下,原以为平平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人,直到最后一刹那,才现她依然保持着一颗童心。
“都督,我们现在去哪里?”
蔺九寒地疑问提醒了张焕,他脸一沉道:“去刺史衙门!”
金城郡与武威郡不同,它并不是都督州,因此它和内地的州郡一样,有刺史、长史、司马等一套完整的文官体系,金城郡刺史依然是杜亚,这位金城郡父母官并没有因为陇右换了天便有所改变,他依然兢兢业业处理每一件政务,有重大事情生,他依然会派人及时向朝廷汇报,同时,他也会严格执行朝廷颁布地每一项政令。
这就是陇右和河西地不同之处,河西仅武威一郡,山高皇帝远,张焕随心所欲任命官员,朝廷未必知晓,就算知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但陇右就完全不同,这里的地方官依然是朝廷任命,他虽然可以干涉一些政务,也可以向朝廷弹劾地方官,但朝廷对地方依然有着强大的控制力,张焕真正完全夺到手地,其实只有一个军队控制权。
由于他在朝中没有进入内阁,所以他甚至还不能象韦谔一样,有官员推荐权,他还没有,另外韦谔其实也是通过家族成员在地方为官从而控制陇右,张焕目前也没有这个条件,事实上他真要将陇右完全变成自己的领地,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这也是朝廷能容忍张焕而不能容忍朱的根本原因所在,张焕夺取的只是一个世家地利益,而没有触犯到朝廷的利益,他地军队也没有突破十四万的上限,朱则是完全将朝廷的利益践踏在脚下。
杜亚刚刚从黄河边归来,他听说黄河有解冻的迹象,生怕形成凌汛,特赶去视察,回到官衙还没有喝上一口热茶,衙役便来禀报,节度使来了。
“快快请进!”杜亚放下茶杯,快步迎了出去,他老远便见张焕脸色不豫,心中咯噔!一下,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笑着将张焕迎到自己房内,又让侍笔小童倒了茶,待张焕坐下,杜亚才微微一笑问道:“张使君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张焕哼了一声,冷冷道:“我来问你,年前我曾下过一令,凡七十岁以上老人,每人三斗米、十斤肉和一贯钱,以资过年,为何只米和肉,钱却扣而不?或是钱已经拨下去,却被某些人截留贪污!”
“原来是为此事。”杜亚端起茶杯慢慢吮了一口笑道:“没有什么截留贪污,这是我没有批下钱去。”
张焕紧紧地盯着他,半晌才一字一句问道:“杜刺史为何不批?难道是张某之令不屑一顾?”
“这倒不是,都督言重了。”杜亚感觉到了张焕眼中地杀机,他连忙解释道:“若不把都督之令放在心上,我也不会下米和肉去,只是我也有难处啊!”
“什么难处?”张焕紧逼着问道。
杜亚叹了口气道:“我大致算过,金城郡七十岁以上老人共六千五百人,也就是要动用六千五百贯钱,可按朝廷定律,一次性动用官库中五千贯以上钱,必须报户部批准方可,这笔钱我已经报上去了,待户部批准,我立刻便。”
说到这,杜亚迟疑一下又笑道:“要不然我们变通一下,每人先五百文,待寒食节时再五百文,这样就一拆为二,成了两笔钱,我也好向户部交代。”
“不必了劳烦杜刺史了,这笔钱就由我凉州都督府来出!”张焕冷冷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