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笑道:“臣裴俊参见太后,恕臣不能下床迎接。”
侍女搬来一个绣墩,崔小芙坐下,微微一笑道:“相国日理万机,以至于新年前病倒,哀家心中担忧,今天特来看望相国,另外。哀家还有一事想和相国商量。”
裴俊暗暗叹了一口气,来得好快。
“太后请说。”
崔小芙注视了裴俊一会儿,才徐徐道:“京城传闻朔方李正己将乱,但哀家却以为李正已是裴相一手推荐。手下士兵又都是相国河北旧部,怎么可能会乱,哀家准备以扰乱军心之罪对造谣予以严惩,特来和相国商量一下,相国可否同意哀家的想法?”
说罢,她眼睛闪过了一丝嘲讽之色,等待着裴俊的答复,裴俊良久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无话可说,崔小芙在逼他表态。无论他是答应还是否认,他都将陷入极大的被动,对崔小芙则恰恰相反,现在随着朝中大臣开始分化。保皇党开始逐渐抬头,越来越多的大臣都希望能还政于皇帝,恢复庆治以前地朝局结构,用皇上地威信来维护大唐的稳定,在这个风潮下,崔小芙变得愈加强硬起来,她需要相应地权力来巩固自己上升的威望,恰好此时生地李正已事件就成了她最好的切入点。
沉默良久,裴俊终于缓缓道:“太后既然如此信任裴某,裴某又岂能不慎重行事。市井中传言四起,也不能一概以为是谣言,当以事实为重。我前天晚上已命裴伊连夜出城去朔方调查情况,请太后稍容几日。”
“那好,哀家就静候相国消息。”说罢,崔小芙站起身来笑道:“希望相国早一点恢复,新年大朝还需要相国操劳呢!”
“太后且慢。”
裴俊忽然叫住了崔小芙,他从身旁取过一本奏折,递给崔小芙道:“这是关于门荫法度的一些修订草案。请太后事先御览!”
崔小芙的銮驾在朱雀大街上缓缓行驶。大街两边站满了让路地百姓,銮驾前方有骑兵开路。后面有侍卫收尾,两边刀戟如林、似乌云盖地,车内,崔小芙兴致盎然地翻看着裴俊给她的奏折,眼中的喜悦之色流露无遗,奏折是吏部草拟,内容很简单,就是要限制世家子弟入朝为官的数量,让出名额给科举进士及第,让崔小芙兴奋的原因不在于奏折本身,而在于裴俊将奏折事先给她御览,这绝不是偶然,在当前朝中的乱局和压力之下,裴俊此举具有重大的方向标意义,意味着他将把一部分权力还给自己,他终于让步了。
崔小芙高兴得几乎要纵声大笑,六年了,六年的无权生涯开始有了转机,她将要得到世上最甘美的东西,她透过车窗仰望天空,天是这么蓝、阳光是这么明媚,她急忙拾起铜镜,仔细端详自己的容颜,眉如远黛、面色红润细腻,镜子里就是母仪天下地太后吗?这一刻崔小芙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銮驾转了个弯,前方就是大明宫了,崔小芙已经渐渐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做,可头绪纷繁,却不知从何入手,忽然,她从车帘缝里看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侍卫,正是她的贴身侍卫杨清一,他左右顾盼、得意洋洋,处处显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崔小芙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杏眼中闪过了一道杀机,此人存在实在有碍自己地名声。
她立刻回头向身后的大宦官冯恩道嘱咐了几句,冯恩道狠狠地盯了一眼杨清一,缓缓点了点头,悄悄下去了。
这时,车窗外有人禀报,“太后,洛王有急事求见!”
洛王也就是皇帝的生父李俅,自从崔小芙正式表态不接受张焕重归皇族后,李俅便成了崔小芙的坚定拥护,他在李氏皇族中地位极高,他的鲜明态度也带动了大批李氏宗室对崔小芙的拥戴,同样,崔小芙也十分重视与李俅的关系,听他有急事求见,崔小芙立刻下令,“停驾!”
銮驾在大明宫门前停了下来,片刻,李俅被带过来,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人,四十余岁、文士打扮,他负手站在侍卫群中,颇显得风雅不俗。
“王爷有何事要见哀家?”崔小芙倚在窗子上笑问道。
李俅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向两边看了看,示意先屏退左右,崔小芙笑了,“王爷不必担心,这些都是哀家的心腹,但说无妨。”
“太后,崔庆功派人来找微臣,希望微臣将人引荐给太后,说有要事相商。”
崔小芙远远地向那文士瞥了一眼,问道:“是他吗?”
“是!他叫马思疑,是崔庆功的席幕僚。”
“哀家知道了。”崔小芙点了点头,吩咐左右道:“赐他白衣,在麟德殿问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