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的落叶。叶不知是落了几年的,上头还是浮夸夸地轻轻累着,到下头几与长年未扫的尘土腐在了一起,他动手挖,还能挖出趁这雨天爬出来松土的蚯蚓细虫。
黏腻腻地,糊了满手,很是恶心。
可他还是在挖,直到挖出碑底那竖小字,已在陈年的败土中腐地几不能辨认。唐无暝一指一指地清理干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块已经朽了那么多年的坟碑这么在意。
小字渐渐清晰,但年月已不可认,只有末尾的落款尤其眼熟,眼熟得唐无暝一遍又一遍地在那三个字上摩挲——
“某年月日,‘秦兮朝’”。
果然,是秦兮朝。
唐无暝在坟前跪坐良久,脑海里不断闪现这两个名字“唐慕”、“秦兮朝”,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敲打,一下一下全击在柔软的心房。他抬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心想这里头明明早已不是空的了,眼下却有锵锵的回声。
膝盖开始麻的时候,唐无暝才撑着地面起身,把被自己挖开的泥土又平整完好地铺回去。
院里除却这一棵树和这一抔坟土,还有一间简陋的房屋。屋檐下结着燕巢和蛛网,想是许久也未曾有人来打扫过。
唐无暝一步一度地缓缓推开门,沉灰浮起呛了满鼻,待尘埃落定,再细目看进去,着实是间再简陋比不过的栖居之所了,但是表面的极简却掩不住里头的秀雅,桌椅案几,烛台帘布都精致典雅。
推门而入,是一案红木雕镂的罗汉床,堆着两个绣花的蒲团,正中是一几方案,案上铺着一局没有下完的棋。唐无暝走近了低头瞧去,尽管他并不通棋道,却也能明白看出,黑子已被白棋围困在中,毫无退路,只能做困兽之斗。
棋盘两旁置着两个茶盏,里面已落满了一层土。
往里有张书桌,桌上搁着笔挂画筒,砚台上还搭着一只笔。大卷纸旁边有一张小字,字迹很是镌秀好看,尽管没有落款,唐无暝也认得那是出自秦兮朝的手笔。另张枯黄的纸上也跟着学模学样地写着潦草歪扭的字,笔锋急躁地分了叉。
——落笔款也是唐慕。
字上写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唐无暝皱了皱眉头,撇开那成双成对的墨迹,随手从画筒里拽出一筒画来,始一展开便是金色的树顶。唐无暝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住手,放下画卷离开这里。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咬咬牙彻底打开。
金色的银杏,灿烂的秋阳,一个儒白袍子的少年随意地靠在树干上,头轻轻侧着,睡梦甜香。
少年很普通,没有过分娇艳的眉眼,也没有特别秀丽的身姿,普通地像一杯淡水。却就是这份普通,却让唐无暝浑身都在颤抖,他紧紧盯着画中的人,盯得双目都蕴出从未有过的焦躁,渐渐这焦躁郁成了火,直往心里窜。
画上没有题词,没有落款,甚至连年月都没有,只有一个靠着银杏午睡的少年。
可唐无暝就是知道,这个人就是唐慕。
秦兮朝初见时就逼问他的那个唐慕,坟里埋着的那个唐慕,这间院子里曾经住过的那个唐慕。
——与他唐无暝长的一模一样的唐慕!
第51章 画卷-->>(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