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伤口,估计是好不了的。她怎么能告诉姐姐,今日王爷带着那孟素月入了宫,正甜甜蜜蜜的双宿双栖。她又如何不明白,姐姐这一身红衣,其实是穿给王爷看的,傻姐姐仍是期盼着那个男人的回头呵。
可是,可能吗?
琴声嘎然而止,似是听到了她心里的所想。
红衣女子抬起头来,一张绝色容颜在红衣的衬托下有了艳丽妖娆,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又似一株美艳高贵的牡丹,总是摄人心魂的。
那双秋水眼瞳看向窗外,顷刻又收回,让那浓密羽睫沉沉压住思绪,然后素手轻抬,琴面又有了点滴忧伤,却见那羽睫有片刻的剧烈扇动,即刻又恢复平静,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忧伤的阴影。
直到外面的天色黑了去,那琴声仍是不止。一室辗转,一室忧伤。
小姝一直守在旁边,总感觉今天的姐姐有点不对劲。
四更的天,琴声歇了。
红衣女子撑着身子站起身来,然后扶着桌椅走进屏风后。
再出来,她已换下了那身红衣,一身素白,清雅脱俗。
而她手上拿着一支碧玉钗和一封信。
她将信和碧玉钗压在桌上,“小姝,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走。”
*
破晓时分,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王宫的东大门辘轳而出,往硕亲王府方向而去。
清晨的大街,已有了些喧闹。小摊贩的叫卖声已是不绝于耳了,只是一些茶楼酒楼布庄因为没有早市,遂仍紧闭着门。
车内,皇甫律紧紧抱着怀中的柔弱女子,幽深的双眸没有焦点的看着窗外,女子躺在他怀里,亦是看着外面,两人静默着。
昨日,他带了素月去见母后,他看得出来,母后虽有着最初的惊奇,却没有惊喜。而素月,一直是静静的,只是对母后简单问候后,便是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母后问一句,她弱弱答一句,有着胆怯。
这个,他倒没有多想,比较素月曾是母后的贴身婢女,总是有着主仆之情的,何况素月以前在母后面前也是这副模样,这些倒是素月现在没变的一点。
今早,素月果真很早就起了,然后催着他回王府。而他,也是有着这种心境,早在昨天他就想回王府了,因为他心中始终隐隐有着某种担忧。
他无意看着外面的街景,抱着素月,没有言语,只有宁静。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是催促着马车行驶快些的,有种归心似箭的错觉。
是的,错觉。
他的素月此刻就躺在他的怀里,而他的心还在期待着,期待着什么呢?
他恍如错觉,错觉他心爱的女子在府里等着他的归来。
遂搂紧素月一些,他仍将目光投向窗外。
这时,马车刚刚经过通往城外的那条街,他无意看过去,看到城门口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似要出城去,而一个瘦小的男子正抱着一大包热腾腾的馒头往马车而去,一个女子稍稍探出头来,正要接过那包馒头。
那女子是侧颜,一身紫衣,正稍微从小窗伸出手接过男子手中的馒头,两人似在送别。
因为距离的问题,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却甚觉熟悉,正好细看,耳边传来素月娇柔的声音:“律,不要举行那个册封大典不好吗?我觉得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皇甫律收回窗外的目光,有些心疼的看着孟素月,道:“本王一定要召告天下,本王的正妃回来了,素月,本王定要给你个名分。”
孟素月赧颜,有些沉静:“名分不重要,只要律的心中有素月就足够。”
皇甫律看着她,总是为她的这句感到心疼,遂再次搂紧她,低哑:“本王说过心中只会有孟素月一个人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孟素月在他怀中闭了眼,眉心隐隐有丝忧愁。
良久,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门口早有管家和婢女候着。
皇甫律轻扶孟素月下马,然后轻搂着她往府里而去。
走到前厅,他将孟素月交给秋娉,吩咐她将孟素月扶去孤鹭居休息,自己则往汐落园方向而去。
刚才车上的那个女子很像小姝,如果真是小姝的话,那玉清肯定也在车上,他心头那股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遂,脚下的步伐也急促起来。
汐落园里,果真是静静的,他的心慌起来。
走进去,他飞快走进内室,没有那个素衣女子的身影,床上的锦被叠得整整齐齐,旁边的梳妆台上,玉露,象牙梳,胭脂,饰盒,静静躺着,有着刚被人用过的痕迹。而琴架上仍摆放着那柄绕梁,再打开衣柜,里面连一件肚兜也没有少。
他的心放松一些,或许只是他看错了那个女子,也说不定她们是出去散散心了。
他坐在床榻上,想起她微跛的左脚,她的脚是受伤了吗?为什么要倔强的在他面前装作无事?抚摩着那深黄软垫,他闻到上面只属于她的幽香,原来他终是想念她的。
“小姝姐姐,我把白酒拿来了。”这时门外陡然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
他站起身,往门外而去。
“拿白酒做何用?”他站在门口,问着这个面生的小丫头。
小丫头先是吓了一大跳,而后低下头,小声地答道:“白酒是用来给玉夫人擦扭伤的脚踝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王爷知道了她给不受宠的玉夫人送药酒会不会责罚她。
皇甫律剑眉一挑:“她的脚扭伤了?严重吗?”
“有点严重,听说已经青紫了,走不得路。”
那她怎么会出去逛街散心呢?
“该死的!”他低吼一声,重新冲回屋内,这才现那窗边她经常读书的小桌上静静躺着一封信,信上压着他送给她的碧玉钗!这声吼把外面的丫头吓得瑟瑟抖,留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看着信封上的“休书”两字,心头的怒火“腾”的涌起,夹杂着剧烈的刺痛。
该死的女人,居然给他写了休书,而且就这样放弃了他!
他将那封休书握在掌中,狠狠的捏紧,顷刻,那封休书便化为一滩粉末随风而去。
颤抖的拿起那支碧玉钗放入怀中,他往王府门口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