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象天桥变戏法揭毯子一样,就在您面前了!结结实实,精精神神的!”
“四爷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小姐小姐。咱们誓,这次四爷留下,他来看您地话,咱们再不给四爷端凉茶。递凉手巾把子了,咱们见四爷的面儿就请安好不好?”
看着萝莉双胞胎嘟着嘴好大牺牲似的在那儿解劝,饶是秀宁悲苦,也忍不住展颜一笑。她疼这对姐妹花如命,小姐妹也就敢这样对待她们瞧不顺眼地溥仰。现在她们垂着长长的睫毛。嘟嘟囔囔的承认,说到委屈处,眼睛还泪光闪闪的。这一对明珠美玉,放在哪里也是自然生晕。
她勉强一笑:“揭毯子变大活人,那是戏法…………北京城就我这么一个姐姐,他怎么就不来先看我…………”话虽如此说。她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再睁开。睁眼处,就看见小姐妹捂住嘴,瞪大了眼睛,手抬着指向花厅门口。
秀宁心头一震,轻轻转头。就看见花厅门口,站着两人,一个是现任恭王爷溥伟,一身便服。笑着和她点头示意。他身边一人,又黑又结实。摘下军帽夹在胳膊弯,满脑门子大汗。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如松树一般。除了溥仰还能有谁!
溥伟是这里主子,到哪儿自然不会有人阻拦通传,没成想,他居然就这么悄没声的将溥仰带来了!瞧他样子走得有些气喘,分明是想给秀宁一个惊喜卖好!
“老姐姐…………”溥仰挠挠脑袋,不知道该行军礼还是干脆搂着老姐姐哭。要说记挂,北京城里也就秀宁一人而已。几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杀入日军层层阵中,身边子弹呼啸而过,当时想着的,除了完成任务,也就是自己的老姐姐!
秀宁坐在那儿,恬静的面容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溥伟还在心里暗赞这堂妹子就是沉得住气儿,没想到秀宁身子一仰,就朝后面倒。俩小丫头赶紧扶住,拧着眉毛冲着溥仰喊:“小姐给你气着了!四爷,你怎么就不知道回来先瞧小姐呢?她背后为您掉了多少眼泪啊!”
溥仰大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在秀宁面前:“姐,我回来了!活着回来了!姐,你瞧瞧,你送过去一个混混,现在回来一条汉子!”
秀宁在小姐妹搀扶下坐起来,搂着溥仰脑袋,也不说话,就在那里扑簌簌的掉眼泪。俩小丫头在背后伺候,也是眼泪汪汪地。溥伟站在那儿瞧着,也觉得心里面泛酸,强笑道:“妹子,老四不是回来了么!瞧瞧这样子,咱们旗人多少年没出这样的好汉了?小鬼子里面七进八出杀出来,这个了得!妹子,你们说话,我回去吩咐人送一桌上等席面过来,算是给老四接风。如此英雄,太后和皇上也是要重用的…………快别哭了,该高兴才是!老四,我先回去一下,晚上容了功夫,咱们哥俩好好闹两盅!”
溥伟转身离去,秀宁也终于哭出了声音:“老弟弟,我不该送你去朝鲜啊…………姐老想着这个,老想着那个,却没想着你。多少次夜里做梦,瞧见你满身是血,醒来就是一身冷汗…………姐不让你走了!就留你在京城,老佛爷那儿我去求去,贝勒,郡王……姐拼了命也给你求过来!姐看着你成家,看着你立业,看着你开枝散叶,姐还要给你带孩子呢!”
说到这溥仰的未来正事,秀宁一下就收住了眼泪。站起来看着溥仰:“走!”
“去哪儿?”溥仰正感动着呢,听到姐姐这么一说,给闹糊涂了。
“去园子里!带你去见老佛爷。去见皇上。当初那么多宗室子弟闯朝鲜,从头到尾打完回来地,也就你一个。朝廷对忠心出力子弟,该有一个交代!老弟弟,你沉住气儿。姐今儿给你闹个从头到尾。说吧,你要去哪个衙门?还是想出息好,要进内务府?姐都给你办到!”
秀宁往日都是文雅安静。今儿却象护着雏儿的老母鸡,抿着嘴唇神色决绝。溥仰倒给姐姐那个样子弄得苦笑不得,站起来拍拍膝盖:“老姐姐,你甭费那个心思,我就几天假,明儿我就得去天津写船票,大帅那儿等着我归队呢。”
“归队?你还回去?丢下你姐不管?”秀宁眼角泪痕不干,就盯着溥仰不干了。
“没错儿啊,不归队,姐你开饷钱给我哇。你管我伙食?端郡王府那儿我路过,他妈地我的院子都改库房了,这算扫地出门,不去宗人府告他们算他们便宜了…………”
溥仰还在那儿开玩笑。给端郡王府扫地出门一般的待遇。问心说,他真是一点不在乎,内心里面反而只觉得轻松。他骑马来恭王府地路上,就在他呆了小二十年的那个院子外面立马稍停了一会儿,然后就大笑扬鞭而去。
男儿大丈夫。岂能老死户下,他溥仰前路正长着呢!
秀宁看着他:“你哪儿也不许去!姐和你才说实话,现在朝廷里面,朝廷和徐大帅之间,水深着呢!谁也不知道风在朝哪里吹,安分的找个清闲衙门吃钱粮。大事儿,姐替你做主!”
“做主,姑奶奶出了门子才能回娘家做主呢,姐你不是…………”
这话题溥仰不想提,干脆就开着玩笑想绕过去。秀宁却不为他的玩笑话所动,神色坚决,一字字地道:“听姐的话,好好呆在北京。你出过气力了,徐一凡现在风光盖世。谁也不知道将来怎样!你毕竟是旗人。他那里也始终提防着你!”
这一句话说到了最为关键地地方,也是溥仰平日想都不愿意去想的话题。此时秀宁说出来。他冷着脸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姐…………战场上可不分旗人汉人…………以大帅之尊,在安州之战的时候,他就和我们一样,站在队伍里面,迎着鬼子的子弹起冲锋…………那么多弟兄倒在我的身边,那么多的好汉子一去不复返。他们可不分是为汉人还是旗人死的,都为的是这个国!咱们爱新觉罗家吃了这国两百多年供奉,这个时候,再没有一个人为这个国而死,谁还瞧得上咱们?这天下,就能坐得那么安稳?这些道理,我平时也不明白,经历了这么多,才算渐渐明白。男子汉大丈夫,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地…………大帅一路行来,为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多少人对付他,打压他,暗算他,但是他仍然一飞冲天?正因为他做地事情,都是再正大光明不过!
姐,回到北京城一天。外面那样日新月异,鬼子那么小地一个国家都能那样凶狠的欺负上门。可北京城还是几百年如一日,毫无变化。大家都在没心没肺地一天当两晌的瞎混。再这样下去,这个大清朝,要完!”
一句话不仅震得秀宁浑身一抖,连两个小丫头都吓白了脸。捂着嘴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不敢声。
秀宁呆呆的看着溥仰,溥仰则抿着嘴站在那里。这小子,再没了半点往日溜肩膀斜身子的赖皮样子,站在那里挺拔而端正。眼睛里面,满满地都是不可遏制的火热**。
徐一凡到底有怎样的魔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让溥仰这种宗室混混,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连最无识见的弟弟,都能说出这种话。难道这个大清朝,真地要完?一个溥仰变成这样倒也罢了,可是徐一凡掀起的这种风潮一旦湃然不可遏制,那整个爱新觉罗家,只有灭顶的命运!
不,不能这样!
秀宁思绪乱成一团,绞着手绢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溥仰淡淡的道:“姐,您甭管我了,我现在心里平静得很,套句文点儿的词儿就叫义无反顾…………姐,你千万保重自己。老弟弟不在你身边,你照应好你自己…………姐,你就当没这么个弟弟吧!这个家,我是回不来啦…………”
“不!”秀宁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伸手就拉住了溥仰的胳膊,好像一松手,这个弟弟就要飞去不见,再也抓不回来也似。
“我去求老佛爷,你去哪儿,我也跟着你去哪儿!我们姐俩,再也不分开!你去两江,我也在江宁住着!那里也有满城!反正我一个孤鬼也似的人,到哪儿也没事儿…………小四,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里呆着,等我的消息!”
溥仰眼睛都瞪大了,姐也要跟着他去江宁,这算哪出跟哪出啊?
秀宁背后的两个小丫头眼睛也瞪得不能再大,姐妹连心,对望一眼。这两年,随着徐一凡名声越来越大,她们姐俩地名声也随着扶摇直上。谁都知道徐一凡当初就瞧上了她们。种种议论玩笑,耳朵里面都灌满了,闹到后来,听到徐一凡地名字小姐妹就烦。还做了他的小草人用钉子钉,现在小姐说要去江宁,她们自然也得跟着…………
这不是送两只小白兔,包好了再扎上蝴蝶结,请大灰狼笑纳么?
看着秀宁招呼着喊轿班,拿进园子地衣服。溥仰有气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京城一日,还不如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