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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衔玉难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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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宠溺,自己多方管教,都如同隔靴搔痒,纵得他每日沉迷后宅,富贵懒惰,不读诗书,荒废岁月。

    和他同年的贾琮,不仅科场得意,还能靠一己之力建功立业,可宝玉读书六七年,连四书都还背不全,还整日不知天高地厚,满口胡言。

    自己养了这样的废物儿子,活着都没了生趣。

    贾政心中越想越气,手中的板子也就毫不吝啬气力,一板接着一板的狠心抽打。

    荣禧堂中传出一声声抽打臀肉的古怪声音,夹杂着宝玉撕心裂肺的惨叫,往日尊荣华贵的荣禧堂,透着一股残忍讽刺的意味。

    如果先荣国公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因子孙纨绔,而气得一脚踢开棺材板。

    林之孝在站在堂外,听到堂中撕心裂肺的动静,心中止不住心惊肉跳,吓得满头大汗。

    而堂中那位宗人府五品经历刘舒友,似乎对眼前震天响的抽挞和惨叫,置若罔闻,连脸色都没动一下,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香茶。

    一个文官能狠成他这样,也算是很少见了。

    宝玉挨了贾政十几下,惨叫的声音都小了,打了三十几下已昏死过去,臀部的白绫薄绸里裤,已被浸透成血红一片。

    堂外的林之孝已看得双腿发软,要是自己看着宝二爷被打死,事后被老太太知道,自己一家也要没命。

    如今那里还顾得上贾政的威胁,咬牙让心腹小厮赶紧去荣庆堂报信,自己跌跌撞撞冲进去,一把抓住贾政手中的家杖。

    说道:“老爷,不能再打了,宝二爷快没气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让老太太知道,老奴我也活不成了。”

    贾政喊道:“都是你们平时一味骄纵,才让他如此无法无天,真有一日杀父弑君,大家照样都不用活,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

    说着就解下腰带,便往宝玉脖子上勒,林之孝也一下子被吓住了。

    方才还在一旁悠闲喝茶的刘舒友,看到这情形,脸色一沉,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森然说道:“贾大人,令郎言语狂荡,辱及上皇,圣上格外宽宥,让宗人予以训诫,其家严加管教。

    贾大人却要因此取令郎性命,有违天心,难道是想让圣上和宗人府担此恶名吗!”

    刘舒友的冷厉之言,就像是给狂怒的贾政,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拿着腰带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这时堂外脚步杂乱,贾母和王夫人得了下人报信,姗姗来迟,此时贾政都打完收工了。

    贾母见了宝玉人事不知,臀部血肉模糊,已被鲜血浸透,不禁伤心得嚎啕大哭。

    她正想破口大骂儿子贾政,看了一旁站着神色冷厉的刘舒友,才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虽然老脸上已是一片铁青,不过还是强自压抑,若是以往,以她超品诰命的身份,一个五品官并不放在他眼里。

    但是刚才报信的奴才说的清楚,宝二爷说了辱及太上皇的话,宗人府才会到府上发难。

    贾母做了半辈子国公府诰命,多少总还有点脑子,这宗人府的狗官,分明就是皇上派来,折腾惩处自己的宝玉的。

    这当口贾母如果还要多言,那就是和皇上对着叫板了,这个胆魄老太太还是没有的。

    ……

    刘舒友将贾母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都一一看在眼中,只是脸色依旧不动声色。

    说道:“贾大人,令郎已得杖责教训,还望大人以后善加训诫引导,本官这就告辞。”

    他刚走到堂口,回头看了一样贾母,还有宝玉脖颈处的金项圈,似乎想到了什么。

    突然说道:“贾大人,下官还有一良言相告。”

    贾政虽停下了杖责宝玉,自己反而像是虚脱一般,倒不是刚才用力过度,主要被宝玉言语辱骂上皇吓到了。

    他听刘舒友有话要说,连忙回道:“刘大人请尽管明言。”

    刘舒友淡淡说道:“如今外头诡言谣传,都说令郎天生异相,衔玉而生,世所罕有,圣人吉兆。

    大人也是饱读诗书史传,当知圣人吉兆四个字,大有忌讳。

    即便当今也谦于圣人之名,贵府是国公门第,子弟富贵无极,又不是那些贫弱寒门,何必还要图这等虚名,反而遭来是非麻烦!”

    刘舒友这一番话,不仅贾政心生寒意,连一旁围着宝玉抽泣的贾母和王夫人,都吓了一大跳。

    平日里他们婆媳最喜欢津津乐道,就是宝玉衔玉而生这一桩,洋洋自得之意,溢于言表。

    就是她们这等作为,才让年幼的宝玉,得了某些暗示,常常以摔玉作为要挟撒娇,这不过是小孩惯用的把戏。

    而每当宝玉摔玉,贾母和王夫人就会特别入戏,不是心疼得大哭,就是抱怨宝玉为何要摔自己的命根子。

    旁人只要提起宝玉衔玉而生的尊贵,她们更是乐开了花。

    一块在娘胎里就刻了字的玉,真被他们当成了贾家高人一等的象征。

    如今刘舒友一番冷言,就像是瞬间剥掉他们的脸皮,还毫不客气的嘲笑一番。

    当今两位君王,都不敢说自己生有圣人异兆,贾家一个不学无术的子弟,却到处宣扬这种奇兆……。

    贾母不知道刚才那番话,是刘舒友的意思,还是宫中的意思,但以贾母的猜测,多半是后者。

    等到刘舒友走后,贾母哭着对贾政大骂:“你是个做老子的,竟然这么狠心,如果我晚来一步,你就要活活打死我的宝玉了!”

    贾政今天似乎有些被刺激过度,竟非常罕见的没在贾母面前弱了气势。

    一脸痛心的说道:“老太太,不是儿子狠心打他,你听听他都说了什么话,居然敢言语侮辱太上皇,今日我如果不当着宗人府打他。

    此事如何能交代得过去,来日只怕整个荣国府都难逃大祸!”

    贾母听了这话,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脸上老泪纵横,对人事不省的宝玉嘟囔:“你这孽障,又何苦说这些要命的话呢!”

    贾政神情颓废的出了荣禧堂,由着贾母、王夫人等人料理宝玉,背影微微佝偻,显得异常失落萧瑟。

    当走出堂口时,又回头对贾母说道:“老太太,依着儿子的意思,还是收了宝玉身上那块玉,以后不要让他再戴了。

    那个衔玉而生的话头,以后府上也不要再提,惹人笑话,实在没什么意思,说不得还要惹来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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