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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不肯低头在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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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潘鹏道;“中丞,不是下官说您,和严家签约的事,您随便找一家让他们去不就好了,何苦让衙门出面呢!”

    陆完道:“朝廷命令禁止不经官府,私自通商,谁会来顶这个罪!”

    陈震恨得咬牙切齿:“您不肯让他们顶这个罪,可他们却要送咱们去死。”

    王纳海沉沉道:“按理说,主管通商的,理应是市舶司才对。”

    潘鹏瞪大眼睛:“你是觉得,这市舶司太监比南京守备还要大?”

    王纳海嚷道:“那总不能在这儿等死。他们都藏在水下,只有咱们是明面上的靶子。再说了,不一定要逼退严嵩,咱们和谈也是好的。他也不想来个鱼死网破吧。”

    陆完犹豫道:“可这佛保可信吗?”

    王纳海道:“回中丞,他已经买下了宅邸,否则下官也不敢在您面前出这个主意。”

    这是他们惯有的贿赂手法,直接送东西太过惹眼,干脆实打实地卖。只不过这个价钱就得商量了,要是人对了,十个大钱就能买一所豪宅,要是人不对,就是千金也难拿下。因着佛保收了他们的贿赂,他们才想着,要不拜拜这个山头,说不定能有用。

    佛保本来就是来唱红脸的,现如今鱼儿直接上了钩,他又岂会拒之门外。陆完一路行来,眼见茂树曲池、崇楼幽洞,处处有名葩奇木,时时有莺啼鸟啭,更觉人比人气死人。

    佛保着一身蝉翼绸衫,懒洋洋地坐在摇椅上。陆完的态度格外谦卑,一上来了就送礼。他打开木匣,笑道:“这南边热得久,可离不开扇子啊。

    佛保定睛一瞧,果然是好东西。最上头四把俱是象牙扇,扇面皆以洁白如玉、细如发丝的象牙丝编制而成,且还镶有梅兰竹菊,山水风光等图饰。难得画好,物也好,拿着手中,亦如美玉一般,扇着香风阵阵。之后两把俱是玳瑁扇,亦是玲珑剔透,上头描金画银,也瞧着不凡。最后两把则是螺钿雕扇,扇面极薄,上头的亭台楼阁无不精细。这样的东西,即便在宫里也是稀罕物。

    佛保道:“的确是难得。”

    陆完陪笑道:“公公容禀,这的确是难得的宝物,下官四处搜寻,也只得了十二把。这四柄牙扇,烦请公公献给圣上,这两柄玳瑁扇,公公可献与尊长,这两柄螺钿雕扇权可把玩。至于剩下的四把檀香扇,非是什么贵重之物,下官便没有拿来污您的眼,而赠与了司长官,也权做同僚之谊。”

    佛保把玩扇子的手一顿,他问道:“能找到这样的物件,可见你的孝心虔了。只是,心虽虔,做事却不大精细。”

    陆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还请您指教。”

    佛保道:“京中还有一尊大佛,你岂能不去拜山门呢?”

    陆完的额头沁出汗珠,他道:“下官何尝不想去,只是人微力小,怕不合那位大人的意。”

    佛保冷笑一声:“你连皇爷都敢送礼,还怕他?”

    陆完斟酌着道:“皇爷素来宽悯,那位却是不容情。岂止是我们怕,只怕日后是无人不怕。”

    好一个挑拨离间。佛保心头暗笑,他还以为这浙江官场的人,只能用钱来堵他们的嘴,没想到,他们还有些手段。为君者,最忌臣下势大,功高震主。如今李越本身掌管刑名,手下治农官遍及天下,又参与官员考课与遴选,早已是煊赫至极。他们是想从这条路子入手,撺掇皇上来压制李越,只可惜,这算盘注定白打。

    佛保一笑:“其实你给不给,都没什么所谓。”

    他抽出柄象牙扇,一柄玳瑁扇和一柄螺钿雕扇,在陆完眼前晃了晃:“这些到最后,还是要落在他的手头。”

    陆完瞳孔微缩,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那牙扇:“即便圣上要赏人,也该让大家感激天恩浩荡,怎能由旁人越俎代庖。”

    佛保凉凉道:“那是一家人,本就不会说两家话。”

    一家人?!陆完心里骂娘,两个男人,还都有家室,这是屁的一家人。陆完实不死心:“陛下万乘之尊,怎可自苦如此。”

    佛保忍不住笑出来:“你难道没听过,有情饮水饱吗?”

    陆完一噎,自明开国以来,不仅有中央和地方争夺财权,更多是内库和太仓之间的厮杀。家天下之下,公私不分的情况时有发生。天子至高至贵,饮食起居又岂能限于凡物。皇家私库供应不了,就从公家走账。可那些自诩清流之人不会同意啊,他们这些人就要想办法,讨好了圣上,再帮自己捞点油水。有了巨大的保护伞在头顶,谁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刘瑾原来不就是靠这起家的吗?这法子,多少年来都是屡试不爽,可没想到在这会儿碰了壁。天子是既愿意分权,还不再追求享乐,这他妈是疯了吧。

    陆完此时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多年后,他才明白缘由。女扮男装做官,比太监当政还要离谱,换做他是皇上,他也放心啊。

    佛保眼见他心如死灰的模样,越发笑得前仰后合:“你难道没听说过京中之事吗?”

    陆完道:“听是听过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啊。”

    佛保心念一动,他摩挲着那把玳瑁扇:“看在你还有几分孝心的份上,咱家给你指点几句,也未尝不可。”

    陆完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佛保嗤笑一声:“看来你是胸中自有丘壑,倒是咱家多事了。你的主意竟这般大,这些我可拿不动了。”

    陆完眼中涌现泪花,他忙道:“公公!公公且慢,非是下官自尊自大,实是牵连太广了……”

    佛保道:“既然知道牵连广,你还连一句实话都不给?是真想去儆猴不成。”

    陆完一窒,他想到那些人的嘴脸,心头更恨。

    佛保道:“我眼看是要在这儿久留了,你给我指指路,以后咱们也可搭把手。你要是肯以诚相待,咱家也必定投桃报李。我都住进这儿,还能跑了不成。”

    正是这句话,让陆完彻底下定决心。他心道,他们不仁,我不义,好歹保住自个儿。

    他也长了个心眼:“公公可否寻个机密之所。”

    佛保翻了个白眼,真个带着他来到一处水榭上,这四面皆水,触目都看不见人影。

    陆完见此,才安了心,他张口欲言。佛保忙拦住他,道:“从头说,先说这倭寇是怎么来的。”

    陆完所述,与黄豫暗示得别无二致。原来,佛朗机人在广东吃了大败仗,被迫逃回了马六甲。可他们仍不死心,于是就想绕开广东,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可乘之机。

    佛保道:“这就一下跑到你们浙江来了?你这糊弄鬼呢?”

    陆完叹道:“公公有所不知,宁波有一海港,名唤双屿。这双屿港中有东西两山对峙,南北有水口相通,外面看着十分狭窄,里头却空阔二十余里,除了特定一条水路,其他地方都是暗礁和急流,自弘治时就有私船在这里头停泊交易。公公的不少前辈,也是其中的大东家。”

    佛保听得咋舌不已,暗道,难怪这就是贼窝,只怕还有人引着,带着佛朗机人找到这儿来。

    他笑道:“这么个大主顾来了,你们合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怎么还闹起来了呢?”

    说到这个,陆完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那些名门,摆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结果欠钱不还。”

    这说得就是徐家的事了,徐氏是余姚望族,出过不少官僚。正是因着有权势,他们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心还格外脏。他们拿了佛朗机人的黄金,却不给人家货物,并且不断地抬高货物价格。

    陆完道:“那洋人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就上徐家的门来催缴。徐氏见状还不肯收手,因着王守仁在广东打了大胜仗,他们早就不把这些洋人放在眼底。徐家的主事,直接叫洋人滚,说他们如再不滚,就去告官府。公公,您想,这洋人岂是好相与的。他们带着那些东瀛浪人和流寇,趁着夜色直接端了徐氏的半边宅子,沿途还劫掠了十多家农户,这总共杀了一百来号人,还侮辱了二十多名妇女。事情闹成这样,徐氏也想报仇雪恨,这不就一下捅出来了吗?”

    “……”佛保转念一想,“这不对。朝廷明明已经同意开关了,他们怎会放着官盐不吃,非要贩私盐。海外国家那么多,不和佛朗机人做生意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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