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还是拿了白色的布条,包扎起来,像以前看到过的那些西南方向的人包的帕子。据说是为了纪念诸葛亮,川西一带,很多人都这样包着帕子,她曾经见过南朝一个来北国投奔的士大夫,也包着这样的帕子。
她理了理,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呼吸新鲜的空气,活动四肢,好一会儿,听得外面儿子唧唧咯咯的笑声,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床上躺下。
“太后……太后……您吃早点没有?”
孩子软嘟嘟的小嘴巴,几乎亲吻在她的脸上。她轻轻捏着他的手,低声问:“我吃了,你呢?”
“宏儿也吃了耶。今天的早点很好吃哦。我在慈宁宫也没吃这么好的糕点。神仙说,是北武当的特产,只有道士们才会做的……”
“我也吃了哪个。”她悄悄地,又问,“神仙到哪里去了?”
“他在后面,马上就会来的。他说,要给太后也做一双软鹿皮的靴子,太后,这样,我们就有两双啦……鹿皮靴子,比牛皮靴子更轻薄舒服呢……”孩子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眼睛,非常非常的遗憾,“太后,你的眼睛还没好么?”
“还没有。”
“唉,这样你就看不到神仙耶。他真的很帅……”
孩子的小手,带着一股热气抚摸在脸上,她心里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可怜的孩子,他怎能知道?正是因为他在自己身边,自己才不敢取下眼罩。
就如一些人,一滴酒都没喝,却说自己醉了一般。
“太后……呀……”孩子忽然有点害怕起来,“你的眼睛会不会一直不好?”
她柔声道:“你怕太后会变成瞎子么?”
孩子的声音更是惧怕:“太后,会不会真的就看不见了?”
“没事,宏儿。只要我宏儿还在,我当然一辈子都要看到我宏儿……乖乖的,别怕,过两天,太后就能睁开眼睛了。”
孩子这才松一口气:“真的两天后就会好么?”
“真的。”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总是这样,人未到,声先到:“宏儿,你又在陪太后说话么?”
宏儿做一个鬼脸,悄悄地:“太后,要是你能看见就好了,今天神仙穿了一件很帅很帅的衣服……”
宏儿已经转过身去。芳菲悄悄地从他身后望去,将眼罩拉开一点儿,正好清晰地看到走进门来的那个人:
果然是一头白发!
她忽然蒙上被子,整个人地蒙住,泪如雨下。
眼前,是28岁的罗迦,头上戴着绿咬绢的高高的王冠,上面缠绕着一层程亮的金子,金光闪闪,威武生风。
那是第一眼,他是她的仇人。
却是她以为最帅的人。
这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和那个28岁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仿佛他永远是28岁,从来不曾衰老。
而自己,却老得这样可怕。老得眉梢眼角,都有浅浅的细纹了。
她不可抑止,无声地啜泣。
被子里,孩子感觉不到,只以为太后又躲起来了。
只有他站在门口,无声地凝视她。无声地凝视那微微抖动的被子,以及被子下哭泣的身影。
孩子已经蹦蹦跳跳地过来:“我们今天下棋么?”
他十分温和:“今日天气不好,我们就在家里下棋,还可以投壶。”
“那,先玩儿投壶吧,我最喜欢这个了。”
两个人便开始玩投壶游戏。
投壶是一种由射箭演变而来的投射游戏形式。投壶者站在离壶一定距离的地方,把箭投向壶中,以中壶口的箭数或中箭的状态来决定胜负,赢者得筹,负者饮酒。
屋子很宽大,壶摆在左边的角落正中。孩子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罗迦站在两丈远的地方。筹码当然不是饮酒,而是松子。大家拿了一堆干果,胜利的,就增加一棵干果。
在室内玩得枯燥了,又去外面的宽阔的庭院里玩儿蹴鞠。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天气更是显得阴寒。
早早吃了晚餐,屋子里已经亮起灯光,罗迦把门窗都关好,才对宏儿道:“你先在这里陪着太后,我出去一会儿。”
门关了,宏儿赶紧跑到太后的床前。
芳菲坐起来,“宏儿,你今天开心不?”
孩子兴奋地笑:“太后,真好玩儿。我很喜欢在这里玩儿。”
她低声地:“你一直在这里玩儿,就不会觉得闷或者厌烦么?”
“才不会呢!更神仙一起玩儿,我永远也不会觉得闷。他会给我讲笑话,带我玩儿游戏,又会教我学射箭骑马,对了,他还教我念书呢……太后,我觉得神仙真厉害。他是个鲜卑人,可是,他会念书……东阳王和陆泰他们就不会,他们只知道骑射……”
孩子有点奇怪:“我觉得他不像一般的鲜卑人耶。”
芳菲轻描淡写的:“他是个道士,当然不像一般的鲜卑人。”
“可是,他和道长爷爷,看起来也不一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