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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风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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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个小吏却这般大剌剌地和文侯说话邓沧澜鼻子里哼了一下文侯却抢在他前面道:“叶飞鹄么?你起来吧站着说好了。”

    文侯这话很客气崔阳本要斥责叶飞鹄几句这般一来他反倒没话说了。叶飞鹄抬起头大概也没料到文侯竟会如此平易近人。他直视着文侯道:“小吏叶飞鹄失礼望大人恕罪。”

    文侯笑道:“何罪之有你造出这等巨舰实有大功。叶飞鹄本官升你为员外郎加紧造船。”

    叶飞鹄有点怔住了也没起来反倒双腿跪下道:“谢大人青眼有加。”

    文侯道:“这船你取名叫飞鹄号么?很不错的名字啊。”

    叶飞鹄此时站了起来他听得文侯这般说脸上却一红道:“大人取笑此船至今尚无正式之名。”

    “叫飞鹄号挺好命金部马上打上一对‘飞鹄号’的铜字钉到船头。”

    崔阳也有点呆了只怕他也没想到文侯居然会如此看得起叶飞鹄。他一躬身道:“卑职马上去办。”

    我正随着文侯在船上看了一圈这时水府的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只见一辆车分开人群开了过来远远望去正是那辆十马所拉的大车。

    这是太子来了?我正想着文侯已走下这飞鹄号迎了过去。太子的大车停了下来文侯跪到车前道:“太子殿下臣甄砺之恭请殿下前来吩咐诸军。”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我尽管心中只是万千不情愿也只能跪在人群中。太子从车里钻了出来他今天穿了一件很是豪华的明黄长衫看了看跪成一片的大军他道:“甄卿去哪儿?”

    文侯道:“殿下请随我来。”他领着太子走上了高台几个随从捧着一大堆盒子跟在他后边也走了上去。此时三万人的大军已经在台下集结完毕连人带辎重已经密密麻麻地站在一大片鸦雀无声只怕不少人都在想着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文侯扫视了我们一眼忽然大声道:“毕炜听令!”

    是毕炜?我吃了一惊。我原以为这次从水路增援东平城多半会是让水将邓沧澜带队没想到头一个叫的却是毕炜。

    毕炜走上高台跪到文侯跟前脸上却没有什么异样想必他已早就知道了。文侯从腰间取下佩刀大声道:“毕将军此番出征在即本官现命你为增援军主帅暂领本官的赤城刀。军中若有不服你者不论军阶一律可先斩后奏。”

    文侯的话一出口我现王长青和沈洪都有点变色。毕炜也是个偏将军与他们并级但听文侯的意思他们若不遵号令毕炜竟然可以将他们斩了。在他们心中大概正有点不忿吧。

    太子从身边一个随从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道:“毕将军此役事关帝国气运这里是一套明光铠现赐于毕将军望毕将军以国事为重能马到功成早奏凯歌。”

    毕炜接过了那盒明光铠道:“谢殿下。”他一手还拿着那把赤城刀此时将刀佩到腰间大声道:“末将身担此任当血战沙场以报殿下大恩。”

    他说得有力但我听了却多少觉得好笑。太子对我们有什么恩?他曾想杀我对我就更没有恩了。

    想到这里我又只觉得心头有些隐隐作痛想起了她。一入深宫我只怕已永远见不到她的面容了。

    这时文侯向我们这边看来又大声道:“王长青沈洪解瑄蒲安礼听令!”

    一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我不由得浑身都是一震。没想到蒲安礼也在这儿而且他是与王长青他们并列难道说他是要和王长青他们一样做统兵大将么?

    原先在前锋营里我和蒲安礼是同级但我回帝都要早他回来我也只是从钱文义嘴里听到消息。我和路恭行是同一批回来的那一批人都或多或少受过加封连两个士兵也升到什长了后来回来的便没有这个待遇了。我本以为我可能会被文侯任命为一个指挥官但这个位置被蒲安礼抢走了难道要我到蒲安礼部下受他管辖么?不算我以前和蒲安礼在前锋营时的矛盾单说现在我的官职已高过了蒲安礼要我再听从蒲安礼号令不由一阵地难受。

    蒲安礼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他那一批都是南征残军钱文义他们也在那儿一共不过千人上下虽然都换上了新号服但已和军中调出的那五千部队大为不同。蒲安礼和另三人跪到文侯跟前文侯大声道:“尔等四人为四军主将当同心协力共赴国难。”

    “遵命!”

    他们四人很整齐地答了一声太子又向他们一人赐了一套明光铠他们才重站起来。刚站直了文侯从怀里摸出一个很精致的腰牌盒又道:“蒲将军你出生入死重归帝都殿下闻得蒲将军之名大为欣喜故为你请命越级提你为下将军之职。”

    蒲安礼原先只是个百夫长一下子连跳那么多急我本以为我升得算快的没想到他比我还快。从外地调来的援军不知道蒲安礼原先是什么而钱文义他们却不禁出了一阵轻呼。我看到钱文义他脸都几乎气白了。钱文义和蒲安礼是同一批逃回来的原先平级可现在他原封不动蒲安礼却一步登天自然让他很不好受。

    蒲安礼接过那腰牌脸上一呆忽然跪下道:“殿下文侯大人蒲安礼建功甚微受恩匪浅必当粉身报国。”

    他的话也有些颤动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升得那么快。突然我看到文侯的脸上略微有些古怪的笑意我脑中象有闪电闪过猛地醒悟过来。

    蒲安礼的父亲开显伯蒲峙身居工部尚书之职是当朝重臣蒲安礼能升那么快恐怕是拜他父亲所赐。当朝重臣随了太师和文侯便要属刑、兵、户、工四部尚书了。现在帝君的宠妃希望自己亲生的二太子能成为储君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朝中四部尚书里路恭行的父亲兵部尚书路翔因为与二太子的母亲江妃为中表之亲自然铁定是二太子一党刑、户两部尚书则属太子一党。此等状况下蒲峙的立场就相当微妙若他能加入二太子一党那么四大臣恰恰分成两派权力最重的兵部尚书和帝君身边最为亲密的江妃组成的势力就能远过文侯的太子一党了。可蒲峙一旦归到太子阵营那么太子党又能占些上风。次增援时因为路翔全力推举二太子文侯没有力争只怕也知道不管他如何争也争不过路翔的。此番二路援兵马上便要出身为兵部尚书的路翔大概也知道这批军马都是文侯的人连这出师大会都不来。

    这等看来文侯在大会上当众加封蒲安礼那也是招旁敲侧击实是为了蒲峙吧。

    我一向也只知在战场上拼杀自南征军全军覆没以后我想得多了起来。也只有到这时我才懂得了这种不见刀光剑影的勾心斗角实在也不比真正的战斗逊色。

    文侯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他心中只怕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策划。不过以他这样算度也不曾算到前些天倭庄的叛乱以至于会措手不及吧。

    一想起倭庄我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邓沧澜和毕炜斩尽倭庄岛夷前一个倭人骑马出来说“我们上当了”那回事。那个倭人这句话又有什么含意?

    我看着脸上浮起神秘莫测笑容的文侯心头不知不觉地有一阵寒意。屠灭倭庄后张龙友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文侯对倭庄施展的斩草除根都让我有点猜疑。以前只是约略想了想但现在看到文侯这样的笑容我又猜到了几分。

    但愿文侯不要来猜忌我吧我默默地想着。这时蒲安礼还在说什么什么语气慷慨激昂说完了后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只怕那些豪言壮语也打动了听者的心。但我连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对文侯的敬意和惧意现在同时又增了几分。

    等他们欢呼完了文侯又大声道:“楚休红钱文义杨易邢铁风听令。”

    我心头一凛看了看边上。我站得离钱文义他们不远杨易原先是前锋四营的百夫长这回文侯叫的四个人都曾是前锋营百夫长。

    难道文侯是要让我和他们并列么?就算让我重新做百夫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如果要听从蒲安礼号令那我实在不好受。

    我们走上台去文侯道:“四位将军你们原先都是前锋营中的勇将如今前锋营全军尽墨但你们还在。”他扫了我们一眼忽然大声道:“听令!”

    我们一下跪了下来文侯道:“南征军残部如今还有一千三百余。这一千三百多位勇士都是在妖兽刀枪下血战过来的当不堕百战百胜的前锋营威名。楚将军我命你将这一千三百人重新组建成前锋营你为前锋营统制钱、杨、邢三位将军为新前锋营三统领定要让这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强兵重现于世。”

    他说完了太子在一边道:“楚……楚将军钱将军杨将军邢将军这里是四套黑月铠望四位将军披此战甲率前锋营在战场上所向无敌。”

    所向无敌?我不禁一阵苦笑。虽然名称也叫前锋营但这支由残兵败将组成的前锋营哪里及得上当初的前锋营?那时的前锋营都是从各军中精挑细选又经过长时训练的现在二十百夫长连我也只剩下了四个要和以前的前锋营一样谈何容易何况就算是以前的前锋营也仍挡不住蛇人的兵锋。

    我们跪在地上谢过了恩。帝国铠分四等明光铠华丽轻巧坚实是头一等铠甲黑月铠的防护力和明光铠相差无几但甲板上因为有擦不掉的斑点所以全身都涂成了黑色比明光铠已低了一等了。太子赐给毕炜和蒲安礼他们这四军主将的都是明光铠赐到我们头上却成了黑月铠了。这自不是工部连几套明光铠也拿不出来只是为了分成级别吧。

    我还是比蒲安礼低上一级啊。走下去的时候我看着手捧甲胄站在队中的蒲安礼心头又是一阵乱。

    还好我不曾直接受他指使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吧。

    太子象是个大善心一样又赐了一些四军中的中级军官到后来赐给他们的已是一把腰刀。这腰刀虽然也价值不菲但已是不能和明光铠、黑月铠比的。不管怎么说我成了能号令以前同僚的前锋营统制那也说明文侯并不能对我失望吧。

    中级军官的赏赐结束后由四军主将来大一通豪言壮语。这只怕也是文侯的主意吧以前武侯出师时不曾有这等事过。等一切都弄好船只上辎重粮草也已装齐终于在月上中天时这新点出来的三万人援军浩浩荡荡地出了。

    我们这支新前锋营分到的是十艘载重百余人的小型船。幸好掌舵的都由工部水府安排妥当我们上了船的也只消分派一批人去操桨就是了。随着一声令下战船冲破了夜幕开始了征程。

    此时正是三月初十的午夜大概已经交三月十一日的凌晨了离天寿节还有十二天。在这个夜里这支几乎是拼凑起来的援军分乘到两百六十八艘战船围着那艘巨舰劈波斩浪向南而行。那巨舰船头刚钉上去的“飞鹄号”三个大字在月光下闪闪亮。

    也许此番征战会成为南征军第二吧。我已经逃过一劫了第二次还能不能逃过呢?

    想着这些不吉利的事我在船头打开刚受赐的那件黑月铠穿起来。把厚厚的外套脱掉后船头起了阵河风吹起我的战袍。三月的风仍带着些寒意虽然也软了许多但这阵风中好象仍是有着无数的锋刃吹到身上有点刺痛。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作战场。

    虽然眼前也看不到路上的风景但我还是一下想起了当初天机法师的这两句话。这大好河山不知还要经历几年战火涂炭才能恢复如画的美景?

    我把黑月铠穿好将百辟刀挂到甲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脚下只听得流水汨汨轻浪丛生绵延数里的船队向南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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