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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无弹窗 第八章
已经是夜里了。炮弹仍在这片了无生气的荒芜阵地上爆炸它并不单纯在地面爆炸空爆的、延时的、钻入土层的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它们的杀伤轨迹上运行。
我们趴伏在地上的样子像是想钻入土层。
整个晚上日军炮兵像在展览随着装备轻重和时间推移加入我们视野之外的射场。五十毫米掷弹筒、七十毫米步炮、九十毫米迫击炮、七十五毫米山炮和野炮、一百零五毫米野炮和山炮爆破弹在土层里爆炸杀伤榴弹在空中穿飞烧夷弹让泥土黏在我们身上烧灼照明弹让黎明提前到来烟幕弹把黎明又拉扯回黑夜。
现在迫击炮照明弹升空了它久久悬停在空中照耀着与土地同色的我们看上去我们中间已经没有活人。
死人中的一个开始爬行那是我。死人中的一个也开始蠕动那是郝兽医。我爬向山峰之沿去窥看东岸而郝兽医去搜索死在阵地前沿的日军尸体除了医药包他还期待别的什么。
我呆呆地察看着东岸我们的阵地因为我们承担了几乎全部的日军炮火东岸完好无损的阵地上仍亮着灯火甚至连两岸的渡口上都亮着灯。
我看见西岸的人终于稀疏溃兵和难民们终于将要过完。当最后一筏人登上西岸后守军砍断了渡索也砍断了我们回东岸唯一的可能性——尽管我知道那种可能性在日军步兵的紧迫和炮兵的轰击下几乎是不存在了。
我把脏污的脸拱在已经被翻松了的泥土里蹭着因为连泪腺都早已经被震得麻木我回头看着我们的死人其实更该说介于死活之间的人们他们中间的一部分仍活着。
现在我们终于有掩体了每个人平均可以摊上八到十个日本炮弹制造的掩体-还活着的人。
一个声音像从地底里传来其实那来自在弹坑与弹坑之间爬行的阿译他压低了声音说:“射击位置!射击位置!”
于是死人中的活人开始在弹坑和弹坑之间爬行和跃进尽量靠近前沿而夺回刚才失去的寸土。我神经麻木地看着一个同僚在跃进一个大弹坑后那弹坑又被小口径炮弹命中了一次我们所有人都停止前进了——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死啦死啦似乎在地底叫唤:“接着上!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于是我们接着抵近最前沿的弹坑。
我跟着我的同僚丧失了知觉一样地爬行我像一条将头拱在土里的蚯蚓当我抬头时我现他们忽然全部消失了我茫然地看着这片像月球一样的土地被陨石撞击过的月球。
死啦死啦叫我:“读书人你再往前爬我只好算你阵前投敌啦最前边啦。”
我看了眼我身边一个巨大的弹坑死啦死啦完全淹在里边斜躺在那个坡度上收拾着他的枪械他脸上那种要好笑不好笑的表情忽然让我觉得感动我侧身滚了进去。
进去后我无法不注意这样大的一个弹坑我抓了一把焦土在手上琢磨。
“别琢磨啦。我也不知道啥炮炸出来的。”死啦死啦说。
于是我开始去搜索倒扎进这坑里的一名日军那家伙整颗脑袋几乎都钻进了土里我在他的身子上搜索弹药。另一颗脑袋扎过来跟我一起搜索我却现那是刚进坑的郝兽医我们似乎没有利益冲突——他要的是医药包。
郝老头好运找到一个罐头那真是让我垂涎欲滴但老头子浑没有要分我一杯羹的意思。
老头儿问我:“我眼神不大好。你看看这是不是羊肉的?”
我跟他说:“我眼神挺好可我不认得日文……怎么有人放个屁你也要当真?”
老郝头子除了摇头叹气屁都没给一个像一个游魂一样爬出了坑消失于我的视野我很惋惜地看着他带走那盒本该属于我的罐头直到死啦死啦拿饼干砸我于是我连泥带土地抢住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我一边吃一边抱怨:“西岸的人过完了。渡索也给砍断了。”
“知道了。”
“回不去啦。”我说。
“你美什么呀?”
我怒得恨不能拿刚找到的手榴弹砸他“我美什么呀?我美什么?!”
死啦死啦说:“西岸的人过完啦咱们这就算一个人救了十个吧那也用不着美。你家境好像不错啊你一个人花掉的怕是够养活三十张豆饼了。”
我着急了“谁跟你扯这个蛋啊!我们回不去了你来说什么豆饼!”
“嗯咱不扯豆饼。”
他就属于这种货色惹得你像一个已经装上引信的烧夷弹了他倒把枪支归置在一个随时可以出击的位置闭了目养他的神。我恨得拿手叉他眼珠子可至少他闭了眼不是装的眼皮子动都不动。
我问他:“我说……你这个戏台子演啥戏呢?”
死啦死啦仍然闭着眼“啊?……全武行啊。”
我只好拿手捶自己头“你***!”
死啦死啦一本正经地说:“翼护妇孺友军过江为东岸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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